博士研究生 陳 群   

　　15年前，我在滸關實習。那時，我的夢里似乎總有著某種不安，就像運河水波里輕搖的景物。

　　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在鄉下接觸過很多失學少年，那時就暗暗發誓將來做一名鄉村女教師，讓孩子們重回校園。看過的電影、讀過的小說里那些美麗浪漫的鄉村教師形象更堅定了我的信心。因此，高三填志愿時，我不顧父母反對，執意將志愿全部填成了師范專業。

　　四年的大學時光倏乎而逝，我空抱著美好理想卻沒真正做過什么準備。實習時，站在講臺上面對頑皮的孩子們，語無倫次的我切實感到了向來自由散漫的自己與那個浪漫理想間的差距。我第一次發現其實并不了解自己，不了解自己適合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心里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茫然，究竟怎么辦呢？

　　周末，當同學們回城時，我總是默默地留在那個江南小鎮，習慣了在教師辦公室里讀書到深夜。有天晚上，一位老師回來取資料，看到埋頭讀書的我，拉開椅子坐下來，推心置腹地勉勵我好好表現，沒準兒可以留在那所蘇南學校里。不知怎的，心里的茫然陡然間變成了絕望，我看見被注定了未來的自己。

　　實習前我已參加過研究生考試。不同于目標明確、準備充分的同學，我覺得自己懵懵懂懂就參加了考試，以致當未來的導師問我為什么報考他的研究生時，我傻乎乎地說，在圖書館的招生簡章上碰巧看到了您的名字。這樣沒有準備的考試，考完似乎也就忘了，沒存過多少希望。我只是常常站在小鎮的碼頭上，看著河水里浮蕩的泡沫與雜物，對生命行程的徬徨讓年輕的我生發出難以言說的迷惘。

　　實習結束前一周，我收到了北京一所大學的碩士研究生錄取通知書。那時的我未曾料到，如今在工作了八載、年近不惑之時，在一個全球經濟不景氣的境況下，我竟然會辭職，重返校園讀書。閑暇時，我仿佛仍看到15年前那個在運河邊徘徊的青年。15年里，我一直慶幸自己的那次“無意識”的選擇，它給了我多樣的生活，給了我依靠努力了解、實現自己的可能，給了我體驗多彩生命的機會。但那個高中時將所有志愿填成師范的少年，一直是我心中最受尊重的部分。

　　有朝一日，我還可能會去當一名鄉村中學教師。那將是一個理想而現實的選擇，是一個被浪漫激情和沉重責任所驅使的選擇，是一個有著明確目的但仍渴望著變化的選擇，是一個經過時光磨練與充足儲備作出的選擇，是一個不再被憂郁的陰影籠罩，敞開心胸，率然而行的選擇。

　　對我而言，這正是當初那次“偶然的”考研帶給我的生活的向往。雖然我知道，現實生活里，存在著更多的壓力與更多選擇的艱難。對于一個青年，在考研與工作之間會有著現實的、可計算的成本付出與將來的、可能的機遇收益之間復雜的換算難題。那樣的復雜遠遠超出了15年前的簡單。在我看來，無論工作還是考研，我并不認為二者有輕重高低之分，只是覺得，無論作出了哪種選擇，都應該同時將一種叫夢想的東西加入其中。

　　我感謝那次偶然的考研，它讓我走上了一條多彩的體驗生命變化的道路。

　　(北京考試報專供)